2017-03-29 10:52:00 鐘志紅
我曾是滴酒不沾,若深究被酒所俘之源,不否認經(jīng)歷與酒有關(guān)的人和事,時常鮮活著我的回憶,真切而溫馨——
在湘西,酒里滿滿都是情……
我在湘西的一段日子,煎熬、頹廢。
一天晚上,我為生意無起色焦慮不安,合伙人老常拎回一瓶酒和兩袋花生米。一口酒入肚,如一條火龍在腸胃中翻滾。老常道:“這是湘西的米酒。街道對面有釀酒的小作坊呢。”
酒瓶見底,我借酒勁,拽著醉步的老常沖進酒作坊,并扯開嗓子吼:“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呀——”作坊老板慌忙伸手設(shè)阻:“莫再走了哇,前頭不是窖池就是茅坑!”老常扭過頭來,一把將小老板拽入懷中:“去,把你老窖拿來!”
老常喝得臥倒時,不再怯場的小老板有了言語。他說他來湘西十年整,從十七歲在酒坊幫工、二十歲當上師傅,到二十四歲自己單干……
我戲言:“要我給你打工?”他瞟我一眼:“老哥莫開玩笑,我相信你幫我后產(chǎn)量大有提高,但更相信賣出去的酒沒你偷喝的多。”我又問:“你將來準備辦個白酒集團?”他飲一口酒:“還是三十歲回家娶妹子。”“然后呢?”“讀大學(xué)。”“大學(xué)可沒有釀酒系喲?”“只是學(xué)文化,將來辦一所酒業(yè)大學(xué)!”
聽小老板一席話,我又喝了一大口米酒,別樣香。
在戈壁,酒里藏有深深的遺憾……
那天,接到在新疆工作的友人的電話,當說到汪師傅時就斷了線。
那一年,我探訪友人到達他們的鉆井油田。汪師傅第一眼看上去有四十好幾,愛喝三塊錢一瓶的“奎屯”酒。由于他好酒,領(lǐng)導(dǎo)把他從操作工擼了下來,負責(zé)抬油管。他與人抬一根300多斤的油管,人家累得嘴喘粗氣,他只需將食指和中指塞進管頭,輕輕一提就成。抬一根油管喝一口酒,他還面不改色地哼著家鄉(xiāng)小調(diào)兒……
休息時,汪師傅拿一只空酒瓶抓蝎子。他用小棍將藏在沙礫中的蝎子鼓搗出來,然后攆入瓶中。一天竟然能逮上數(shù)十只,說泡酒給老人喝,祛除風(fēng)濕。
汪師傅酒話涉及最多的是女人,他說,坐在回城的客車上,乘車的女人比戈壁灘上一年見到的還多;還說,女人身體上的香味飄到油井上,準有餿味的;再說,他若結(jié)婚了,媳婦讓喝酒他也不會喝……
電話終于拔通了。友人告訴我,前天汪師傅進了醫(yī)院,負責(zé)給他治療的女醫(yī)生說:“送來晚了,他喝酒喝得太多了。”
在東北,酒里溢出簡單的幸福……
當敲門聲響起時,我險些罵娘:“你找誰?”男子一臉憨笑:“兄弟,下班回來了?我是你的新鄰居……”見我欲謝客,忙補充道:“兄弟,下樓來喝兩口?”
不待我落座,女主人笑容可掬:“兄弟,坐。”然后,她的巴掌拍到他的身上:“老鬼,快把玉米粒端上……”我受寵若驚,不知是站還是坐。
酒過三巡,女人道出請吃的動機。她說:“我家老鬼,有一缺點,每天喝上兩口后,嘴就不老實……以后他吼小曲吵著你了,你就扔一顆石頭,我只要聽到屋頂響,保證不會輕饒他!”
果然,他手指敲起了桌面,唱起來:“一更啊里呀/月牙兒出在了正啊東?。〈笱浇阊剑直P那絲呀絨啊……”他走調(diào)太厲害,起音高得讓我險些坐在地。可他半閉著眼很是投入,余光不時瞟向家人……
劣酒渴口,可我心里溢滿柔軟。在酒精的激活下,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的調(diào)兒低吭著:“用手推開兩扇窗欞啊/樹影兒那個搖動那……”
原來幸福生活就這么簡單,哪怕哼的是不著調(diào)的曲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