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付洪權

老熊背著蛇皮袋來到建筑工地。工頭見他年過半百，一沒技術，二沒文化，就不想要，誰知他“撲通”一聲跪下：“我能擔能抬，再苦再累的活都能做。”

無奈，工頭讓老熊做了一名小工，擔磚、扛水泥、提灰桶……苦活累活他都搶著干，從來不說一個“累”字。他不抽煙、不喝酒，工錢一發(fā)下來，就及時趕去郵局寄回家里。時間長了，大家才曉得，老熊拼死累活掙錢，都是寄給上大學的兒子和讀高中的女兒了。

老熊告訴工友，他爺爺是文盲，上的是掃盲班，識不了幾個字的，他自己小學沒讀完就回家種地了，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虧，這才一輩子下苦力。村里人掙了錢蓋樓房買車，唯獨他要供給娃兒讀書，娃兒讀書是正事。工友接茬說：“是啊是啊，等娃兒畢業(yè)了，有工作了，你就享福了。”老熊憨憨地笑，臉上溢滿幸福。

誰也沒有想到，老熊的兒子出事了。那天晚上正加班，老熊的手機響了，對方自稱是他兒子上學的那個城市派出所的，說他兒子酒后打人，把人打傷住院了。老熊求工頭結(jié)了工錢，請了假，第二天一早就坐車去了兒子那里。

老熊回到工地已是半個月后。他明顯黑了、瘦了，頭發(fā)也白了很多，話更少了。后來工友們才曉得，他兒子大學畢業(yè)后找不到工作，心情不好去喝酒，喝多了和人發(fā)生沖突，賠錢又丟臉。

大家勸老熊說：“現(xiàn)在上大學不分配，工作難找，不如叫娃兒早早出來打工，好好干幾年，掙了錢，買房買車娶媳婦，這輩子也就過去了。”老熊不做聲，低頭干他的活。

轉(zhuǎn)眼到了秋收，老熊卷了鋪蓋回家。工頭說：“老熊，什么時候想來了你就來，工地上就需要你這種干活實在的人。”工友們都知道，兒子是老熊的希望，如今他的希望破滅了，心也就老了。

大家都以為再也見不到老熊了，沒想到，秋收剛完，他又來到了工地，還把他的婆娘也帶來了。工頭說：“老熊，你婆娘能干啥呀？”老熊回答：“我婆娘很能干，家里四五畝地都是她伺弄的。”工頭說：“這是建筑工地，不是家里。”老熊急了：“她先做一個月，不要工錢，干得好，你留，干不好，讓她走。”工頭便安排老熊婆娘去伙房幫忙做飯。

老熊告訴工友，兒子上了四年大學，把他一輩子的積蓄花光了?，F(xiàn)在女兒又考上了大學，又要花很多錢，他只好和婆娘都出來打工。目前兒子也去了南方打工，在一家五星級酒店上班，月薪有7000多塊，聽說以后還要加薪。

工友們一邊祝賀，一邊開玩笑說：“看嘛，讀了大學還不是一樣出來打工？”老熊急忙辯解：“讀大學和不讀大學就是不一樣，我兒子學的是酒店管理，去了是坐辦公室，又不是去廚房炒菜。”

大家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就都不說話了。